环境艺术的可持续发展论

陈汗青

关键词:可持续发展，可持续设计，本土化，传统设计文化，生态型设计系统

长期以来，在不少地方讨论环境艺术设计时，往往把焦点放在“艺术”的层面上，虽非完全错误，但的确有失偏颇。为此，本文囿于篇幅，专将论述的重点引向可持续发展的深处，而对相关艺术问题从略。

后工业社会全球性的技术发展已进入了狂飙突进的时代，我国经济发展的态势亦令世界瞩目，2003年我国的GDP已占到世界的4%。高技术在包括环境艺术设计在内的众多领域不断取得新的突破，其市场急剧扩大，形成了一个全方位影响人类生存与发展方式的人为环境。高技术和高技术性的设计虽然带来了史无前例的伟大成果，但盲目性的设计与开发，也给人类带来了无穷的危害，社会问题并未因技术进步而解决，反而愈来愈复杂、尖锐：诸如生态问题、战乱问题、贫穷问题、道德问题、能源问题……工业时代旧的生产体系、设计体系，在其发展过程中的自我否定因素已急剧增长，建立有中国特色的可持续设计系统迫在眉睫。

一、生态危机对人类发展的严峻挑战

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工业发达国家经历了所谓“人口爆炸”（population）、“环境污染”(pollution)、“资源枯竭”(poverty)的“三P危机”。它的过度发展和环境、生态、能源保护意识及措施的滞后，使其自身的、潜在的、隐性的弊病已逐渐地暴露出来。生产的高效率和高利润也使人们随着机器的高速运转加快了生活的节奏，不断为其财富的增长奔忙；而对不断恶化的环境无暇以顾，熟视无睹；且醉心于机械文明时期“人定胜天”的信条，似乎人类可以对大自然为所欲为。

这种发展，使其一切都朝向“非自然”方向发展，如住的是钢筋混凝土“森林”，用的是危害健康的装饰材料，吃的是被污染的粮食和蔬菜，穿的是有污染的化纤。此外，人自身的“非自然化”趋势，也表现为欲望物化、道德技术化、美学价格化、艺术制作化、人际关系淡化和货币化，归结起来就是人的物化、复制化与非自然化。

目前，我国单位GDP消耗是发达国家的4倍，资源消耗占世界的25%，能耗占31%；城市垃圾、固体废弃物也迅速增长，仅由电力、冶金、煤炭工业排放的粉煤灰、煤矸石、冶金渣等累计已达近百亿吨，废水的排放量也非常巨大，尤其粉尘排放量是发达国家的10倍，导致本已脆弱的生态环境加速恶化。与此同时，原生资源无序开采造成严重的植被破坏，数量巨大的垃圾和废弃物所造成的环境压力等，均已成为日益严重的社会问题。我国经济增长的这种高投入、高消耗、高环境负荷方式对人类赖以生存的资源、能源和环境已经形成了巨大的压力。

显然，“大自然是永不枯竭的”是一种流传极广的错误观点。当今全球性人口、环境、资源等问题的现实状况，促使人类进行着过去、今天与未来的文化反省。恩格斯曾告诫人们：“我们不要过于得意，我们对自然界的每一次胜利，自然界都报复了我们。”发展是人类社会永恒的主题，但我们“只有一个地球”[①]，其非再生资源日见枯竭，对污染和破坏生态的承受能力也有限，一旦超出一定限度，人类社会连生存都难以为继。

生态环境资源的危机，是人们之间利益冲突在自然领域的反映，它表现了人们在生态环境方面的目前利益与长远利益、国家利益与全人类利益、局部利益与整体利益、个人利益与社会利益的冲突。而自然资源的短缺，反过来又加剧了地球物种内部的竞争并日趋激烈，导致了严重的恶性循环。如果这种情况一直延续，最终将使人类在不停的竞争与追逐中走向衰亡。当今人类正面临着严峻的生存危机与挑战。

二、“可持续发展观”指导下的创新设计

1、举世瞩目的全球《21世纪议程》

1992 年6月，联合国在巴西里约热内卢召开环境与发展首脑会议。会上通过了举世瞩目的全球《21世纪议程》，要求各国制订和组织实施相应的可持续发展战略和政策，共同迎接人类面临的挑战。人类的生存、发展与合作，已从地区、国家层次发展到全球层次。可持续发展战略不仅仅针对经济可持续发展和社会可持续发展的问题，还系统地论及在发展中如何解决环境保护问题，实质上是要通过合理的规划与设计将经济、社会和资源、环境结合为密不可分的整体。可持续发展战略的重点是在经济保持稳定、快速增长的同时，不断提高设计与增长的质量，提高人口的素质，提高精神与物质效益，节约资源与能源，减少废弃物，改变传统的生产模式与消费模式，实施清洁生产和文明消费。现在不少国家都在从设计着眼，争先恐后地提出实现可持续发展的战略、政策和行动措施。实际上经济系统离开资源与生态环境的依托，必然走向衰退；同样，资源与设计系统离开发达的经济和公平的社会，也将不能体现自身的价值；而且，在环境遭到破坏时，也没有经济能力和科学的机制使其质量得到恢复和改善。

1994 年3月25日中国政府发表的《中国21世纪议程》、《中国21世纪人口环境与发展白皮书》,从中国自身国情出发，努力寻求一条人口、经济、社会发展与资源、环境相协调的可持续发展之路，并提出了一系列人居环境建设的主题和目标。它突出了可持续发展的总体战略思想，是中国在未来和21世纪的必然选择。

2、可持续发展观

中国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可持续”人居环境，仍然面临着许多挑战。中国是发展中国家，人口基数大，人均资源少，经济和科技水平比较落后，再加上要实现经济快速发展的目标，致使本来就已紧缺的资源和脆弱的环境，面临发展经济和保护生态的双重压力，因此要处理和利用好两者都需要各种支撑促进因素，如科技、文化及道德伦理思想、行之有效的评估体系，乃至可支持与可保障的政策、法律与法规等，只有这样，发展经济与保持生态才可以达到一种良性循环的状态，且从两者之间中找到一个平衡点。

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在可持续设计理论研究方面还比较薄弱，原创能力不强，缺乏开发共性关键技术的能力，新技术、新工艺、新产品少，劳动生产率低。而欧洲发达国家的建筑垃圾再用率已达到80％以上，日本2000年利用率已达90％。在德国、日本等国都推出了以太阳能玻璃为屋面、采用多功能材料的示范节能建筑；开展了采用纳米技术、复合技术、涂层技术和强场处理技术等手段，结合材料结构调控以提高产品性能，降低环境负荷为目的的各种环境艺术设计技术的研究与开发。发达国家在长期的发展过程中，对研发平台建设和科技创新十分重视：诸多国家除大型企业拥有各自的研发机构和产品转化基地之外，还拥有国家的研发机构，例如日本，除国家的研发机构以外，各都、道、府、县均拥有研究所。从总体上来看，日、美、欧在生态材料理论研究、技术开发及设计水平上代表了当今世界的先进水平。在这种形势下，中国唯有实施以设计为先导的可持续发展战略，从整体的高度来协调设计、管理、生产、营销、消费、环保等部门和全体人民的工作。

“可持续发展”思想的提出不仅揭开了人类文明发展的新篇章，同时也带来了人类社会各领域、各层次的深刻变革，推动了21世纪全球化的经济进程，表明了人类对其未来认识的进步，“可持续发展”的概念已渗透到了人类文明的各个方面。

3、“可持续发展观”指导下的设计体系

“可持续设计”是在“可持续发展观”指导下的创新设计体系的简称。“可持续设计”意味着设计的质的转变，或者更确切的说是创新，是向高层面的转变，它体现人类重视自然环境及满足人类需求并存的必然性，它意味着控制并合理使用能源、资源及原材料，就是为了更好地开发、利用和再生，从而创造出可以看到的全方位的舒适健康与和谐优美的人类家园。与此同时，“可持续设计”正逐渐成为可持续发展理念的重心，形成创新设计的新思潮与新方法。

 “可持续设计”概念的内涵，实际上还包含了两个层面上的含义。

首先，是技术层面上的，即“绿色科技”（Green Technology，缩写为GT），也称“环境亲和技术”（Environmental Sound Technology，缩写为EST），是尽可能减缓环境负担，减少原材料、自然资源使用，或减轻环境污染的各种技术、工艺的总称。它涉及到“绿色材料”的选择与管理。它意味着环境属性在其整个生命周期内成为主要的创新设计目标，着重考虑其中建造物的可拆卸性、可回收性、可维护性、可重复利用性等功能目标，并在满足环境目标的同时，保证其应有的基本功能与使用寿命。

其次，是文化层面的，特别是涉及到伦理道德层面，其概念本身包含着三大实施目标：社会公正、环境整合与经济效率，其中经济发展和生态平衡的实现，决然离不开文化伦理观的支持与创新。

实际上，“可持续设计”作为一种兼具理想主义色彩与强烈社会责任意识的创新设计思潮，包括了各种设计工作领域和各种设计流派，如产品、包装、城市规划、建筑等设计领域，如绿色设计、生态设计、生命周期设计、节能设计、环境设计等，凡是建筑在对地球生态与人类生存环境的高度关怀的认识基础上的、一切有利于社会持续性发展、有利于减轻地球负载、有利于人类生活环境更加健康地发展的创新设计努力，都汇集在一起，形成了当今这个时代最具生气与号召力的创新设计潮流。

“可持续设计”的目的，就是要克服现代技术文化所引起的环境与生态破坏，克服传统设计的不足，使所创造的既能满足人类的要求，又能满足和适应环境与可持续发展的要求。它以人、自然和社会协调发展为目标，在现有条件下，利用并有节制地改造自然，在设计过程的每一个决策中都充分考虑到环境效益，最大限度地减少环境污染，节能、节耗、循环使用，顺应并保护自然生态的平衡与和谐，寻求创造适宜于人类未来可持续发展的整体设计模式。可以说实施“可持续设计”不仅仅只是一种单纯的设计风格的变迁，或一般工作方法的调整，而是一种牵动世界诸多政治与经济问题的整体思路，一种关系到人类生存与持续发展的系统工程。

“可持续设计”无疑是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途径，毕竟工业社会发展生产力，发展社会要借助于自然资源，使人类社会与自然协调发展，促进两者相融合是人类社会发展自我追求的最终目标，然而“可持续发展”目标的实现并不是一时的事情，其中必然要有一个过渡的过程，这个过程也是可持续设计发展的过程。

美国设计理论家维克多· 巴巴纳克（Victor.Papanek）早在20世纪60年代末，就出版了一部引起极大争议的著作《为真实世界而设计》（Design for the real world）。该书专注于设计师面临的人类需求的最紧迫的问题，强调设计师的社会及伦理价值。他强调，创新设计应认真考虑有限的地球资源的使用问题，并应为保护人类居住的地球的有限资源服务。

4、“可持续设计”体系的特征

以日本大阪国际设计大赛为例，在赛题为“土”的设计中获设计基金会大奖的“人工植物胡萝卜”，是一个在充满高技术的系统性的生态型设计。它旨在利用土地发光并产生热量，或吸收、净化并流出土地中蕴含的水，而采用一种微生物电池。表现了人类对优化生态环境和回归自然的愿望。这正是以高技术为基础进行人为环境设计的正确方向。

“可持续设计”体系的特征可以归结为:

（1）持续发展的战略性与系统性；

（2）强烈的渗透性与人文性；

（3）全新的创造性与能动性；

（4）变废为宝及其增值性；

（5）激烈的竞争性、时效性与风险性;

（6）发展的动态性与趋前性。

作为一种能够牵动全球诸多问题的整体设计策略和发展战略，“可持续设计”无疑是人类实现可持续发展的必然途径和治本方略。环境艺术设计也不再是狭义的造型设计，而是以创新设计为核心，集生态学、设计学、材料学、心理学、美学和建筑学、人体工程学、管理学、传播学等众多学科为一体的系统设计。着眼于全方位的人与生态关系的优化，正是环境设计的基点，是迫在眉睫的世界命题。

三、古代“可持续”的设计行为和认知

其实早在古代，我们的祖先就懂得与大自然悠然共处。中国古代“自然——空间——人类系统”的哲学体系，就认为宇宙、天地、人是一种“因果”互存的整体，不可分裂，人们在创造自己家园时，要符合大自然之道，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周易》是先秦时代饱含中华智慧的哲学著作，它提出了许多朴素、直观性的哲学概念，包括蕴涵“反复”思想的“循环观”，对中国哲学思想发展的影响巨大。《周易、乾卦》中言:“夫大人者应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凶吉。后天而天弗违，顺天而奉天时”明确提出了天人合一的思想。若人不违天，天亦不违人，使人与自然能协调并存，这种互补共生的思想原则是我国古代对于成功应用天然材料到人工环境的基本精神之一。老子提出哲学命题“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老子·四十二章》），把“阴阳”概念提炼、抽象出来纯粹作为“道”所化生万事万物的两种属性规定下来。毫无疑问，不论是孔子的“知者乐水，仁者乐山”（《论语·雍也》）等儒家真言，还是老子的归真返朴、清静无为、顺应自然等道家真义，抑或是《周易》朴素的循环观，阴阳五行学说的阴阳相生、五行相生相克的哲学基础，它们都深深地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各个层面，悟得了宇宙间万物悠久持续的循环过程中对立面相互排斥又相互贯通、以及万物互相感应维系、互为因果等等规律，并毫无例外地渗进古代人们的思想中，进而开启了重视循环利用，讲求节制与储蓄，追求永久，以及人与人、与自然、与社会和平共处等一系列中国古代“可持续”的行为和认知。

在设计方面，基于与天同构的信仰，庄子等人在审视建筑营造、手工制作等生产实践与自然环境的效应关系的同时，对于开凿山石采取金玉，砍伐树木修筑楼台等等所造成的自然资源大量消耗，万物繁衍的生存危机早已表示了深深的忧虑；也是基于这种信仰，墨子等古人尚俭、节用，以及重设计功能反对无谓装饰，以追求“器完而不饰”（《淮南子·齐俗训》）为评判标准的“质真而素朴”（《淮南子·本经训》）的设计审美志趣。从中国最著名的四川都江堰环境设计工程，到宋代汴京城的环境改造，再到苏州园林、明清徽州民居；从中国古代用坏后易于腐烂、无污染的竹、木家具，到商、周、战国时期造型古朴、纹饰拙犷的漆木的案、俎、禁之类的低型家具，再到隋唐造型简洁朴素、结构合理的高型家具，明代致密巧妙的榫卯结构、性坚质细、装饰简洁的明式家具[②]；从先秦的《周礼·考工记》、《墨经》，到《唐六典》，再到宋代《营造法式》，元《鲁班营造法式》和清《工部工程做法则例》等著作中一脉相承的礼制观念和经验定律等内容[③]……所有这些，无不体现中国古代“可持续”的设计行为和认知。

四、“可持续设计”的原则

宇宙间万事万物中广泛存在着系统的世界，不仅存在着或表现为一种有机整体，还表现为一种层次结构。“可持续设计”首先应把握事物的系统性特征，对设计的全过程进行整体、全面的把握，必须坚持结合科技、文化、经济和环境等诸多因素进行系统的“整体设计”。

“可持续设计”的原则可归纳为以下方面：

1、与自然共生。首先，自然环境是由气候、地貌、水文、土壤、植无何动物界有机结合而成的综合体，是人类赖以生存的基础。面对严峻的生存危机，人类必须倍加尊重和保护自然，保护全球生态系统及平衡。“可持续设计”所要解决的根本问题，就是减轻具有相对持久性的人类行为与生活给环境增加的生态负荷。因而要充分考虑人类环境存在为人服务或使用功能上的全程性，考虑节能、环境新技术，以及循环管理与利用等等，从而达到设计整体过程的优化。其次，人居环境始终是处处显现人工造物痕迹的复合系统。因而，人居环境建设又是在人类充分尊重与保护自然生态系统的前提下，发挥主观能动性，利用自然，利用地貌与气候，利用太阳能、风能、水资源等等。再次，自然是人类生存的基础，同时又由于科技的局限，在一定程度上人类还难以避免自然灾害的发生，还必须考虑防御自然。

2、创造健康舒适、优美和谐的生活环境。“可持续设计”最终不能以降低生活质量，牺牲人的健康和舒适性为代价。所以，“可持续设计”在充分尊重与保护自然的同时，也要考虑人的生理、心理需求与合理的 “人性化”设计。如设计要考虑有害气体、辐射、噪音等污染对人与自然生态环境的负面影响，运用良好的生态因素、有益的空间尺度等来实现人体的舒适性与身心健康，以及用最少的资源获得最大的纯朴性与自然性、多样性与丰富性的美，愉悦人的精神、美化人的心灵。

3、融入历史与地域的人文环境。“可持续设计”都不应忽视历史延续与文化传承给人类精神方面带来的积极影响。“可持续设计”还必须考虑科学、合理适度地继承历史、融入城市与活化地域，如要考虑对历史地段的继承和与乡土的有机结合，考虑城市肌理的结合和对风景、地景、水景的继承，考虑保持居民原有的生活及方式、居民参与设计与街区更新以及保持环境的恒久魅力与活力等等，从而创造出自然与人文相互协调的环境。[④]

相信在现代理念与当今高科技技术条件的支持下，从中国传统文化，包括传统建筑文化中挖掘其深厚的内涵，对于新时期人类所重新追求“与自然生态和谐”的梦想，对于创造可持续发展的人与环境的新关系，以及探索新的更符合长远生存发展需要的设计形式或形态，定会有更多有益的启示。

五、高技术为基础的“可持续设计”体系的优势与特征

生态问题是一个在经济过程中、设计过程中发挥重要作用的主导性因素。如前所述，高科技所创造的人为环境与自然生态环境的冲突，是人类目前所面临的严峻生态问题的根本源头。“解铃还须系铃人”，此问题的根本解决还是要以高技术为基础。

高技术（High Technology）既非一种空间排列的概念，又非一种时序排列的概念。它是一个具有更广泛的科技、经济、社会意义的技术群，它的崛起有如排山倒海之势冲击着社会经济的方方面面，从整体上推动着设计艺术和人类的文明。

二十世纪末以来，几乎90％以上的著名设计公司的设计成果，均采用高技术手段或设备加工而成。随着科技与环境艺术设计的发展，科研、设计、生产日趋一体化，从科研到设计、生产的过程明显缩短。但高技术确实能给人带来一些负面影响。如工作场所本是人与人之间交往的重要场合，但在高度信息化、自动化的环境中，交往的机会大大减少；人终日与电脑打交道；下班途中又要遭遇大量的噪声刺激、废气污染和视觉污染；在返回塔式住宅后，整日与邻里几近隔离；时间一长，必然导致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疏远，个人也会产生紧张、孤僻、冷漠及健康问题。此外高技术所具有的过度开发能力，对自然的掠夺、征服能力更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巨大损失，造成大自然对人类子孙的报复……因此生态化标准已成为设计物化成功与否的试金石。

包括生态技术在内的高技术与生态问题是密不可分的。所谓生态化技术是指将生态科学原理，用于包括设计在内的社会实践活动所产生的、一系列可供操作的程序、规则和方法。现在不少具有市场竞争力的环境艺术设计，一直在跟踪高技术和生态学的发展，这些新设计不仅美观宜人，而且利用电脑技术和生态技术，具有自我诊断、自动排除故障的功能。昔日被人视为可望而不及的高精度、高难度、高投入的创意已逐步被掌握高技术的设计师转化为现实。现代设计艺术是高技术进入市场的金桥，而包括生态技术在内的高技术，则为设计的腾飞注入了无穷的活力。

美国设计师麦克哈格（L.Meharg）在其《设计结合自然》著作中提出了以生态原理为基础的环境理论和规划设计方法。强调设计与生态的结合，把生态观纳入环境设计的轨道，要在更高层次上给设计注入新的思想。

对于设计者而言，21 世纪的任务将是建设比特圈，一个全球化的信息生态环境，我们周围最大的人工生态圈就是现在生活的城市。随着信息通讯和网络的普及，我们将不仅居住在由钢筋混凝土构造的“现实”城市中，同时也栖身于山数字通信网络组建的“软城市”里。需要设计创建的这个“软城市”将是未来人们生活的另一个人工环境。对于居民，数字城市的帮助功能无处不在，直觉化的界面将使旅游者可以实现真正的自主导航，从而创造出新的数字化生活体验。

1、未来环境设计的主要发展趋势

（1）减少原生资源的使用量，加速利用固体废弃物和劣质资源的资源化进程；

（2）生产过程的环境协调化与朝着节能、高效、高性能化和循环经济的方向发展；

（3）新设计的目的是不断提高人们的生活品质，朝着信息化、交互化、多功能化和体验设计、虚拟设计的方向发展。

信息化设计是为了形成优美又简洁的信息环境，它涵盖了所有以清晰交流为本质的领域，（例如参考手册、在线帮助系统，也包括传统工作范围外围的公共建筑中的标识系统和用户界面设计。）综合了艺术、科学、工学等多方面知识的新领域，不只是眼睛看得见、手指接触得到的实际环境，时间、信息、网络界面等新因素也综合在里面。它使信息更有效率和效力地被人类使用，使信息变得更容易理解和使用。信息设计具有的特点是参与性、动态、可视性、多视点性、共同性(团体性)、活动性。其价值主要体现在能否有效地完成交流的目的、创造良好的体验。正像建筑学塑造了我们在城镇中的生活品质，交互设计塑造了我们利用交互技术所经历的生活。并且像建筑学或工业设计一样，关注于文化与技术。

   体验设计是为人们在许多媒体方面创造成功体验的一种方法，这种方法包括所有的三个空间维度、超越时间、所有常见的感觉和交互性，还有顾客价值、个人意义和情感脉络关系。

 虚拟设计技术在娱乐业、博物馆展出、遗产保护和教育方面产生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例如，可以交互式地探索太空，可以随意漫步在古墓的虚拟模型中：可以乘坐自己设计的轮船。

    在信息设计、网络设计、体验设计、虚拟设计的应用中，“所见即所想”是一个以用户为中心，让用户选择他们自己想要方式的基本理念。尼葛洛庞帝认为，后信息时代大众传播的受众只是单独的一人，所有的商品都可以订购，信息变得极端个人化。虚拟社区的构造，导致了人的生活形态变化，一方面是生活在真实的时空间中，另一方面以某一身份存在于虚拟的世界中，同时移动通讯技术的发展，使人们可以从定居走向“游牧”的生活状态，更多的人走向“无线”生活。而网络上的共同创作方式将会把学习与日常的工作流程真正融合在一起，形成新的动态性、交互式的学习模式。虚拟现实的运用，将模拟出更为逼真的学习环境，并且可以实现协作式、共享式的网络学习环境，带来学习方式的新变革。

    信息的虚拟化使我们开始关心人造环境的形态，第三千年的人造环境将是可见的还是不可见的?它们是否仍然远离身体，还是触手可得，数字时代人们依然要学习、娱乐和工作，但不同的只是实现的方式，从原子转到了比特，并带来了工作、生活、娱乐的新形式。在虚拟的博物馆中，一方面可以按照现有的空间形式建造一个三维的虚拟博物馆，观众可以在任何地点通过网络参观。展品之间可以建立链接或给展品配以背景资料，大大扩展了信息量。它是建立在自身的信息结构基础上的交互空间，有着电子化的导航方式。由于虚拟展示以信息交流为目的，所以始终是信息设计的一个非常有代表性的研究对象。

   可见，环境设计是个大系统。其环境艺术是系统设计，它着眼点高，层次深，优势强，影响面大，利用高技术的情况多，特别强调设计师与生态科学家的密切结合，强调生态新技术的商品化，强调生态型设计在功能上是以生态与人类关系的优化和发展为主导的，在形式上则强调求新、求美、求变、求人文内涵的深化与发展。在设计程序与方法上，生态型设计仍坚持采用现代环境艺术设计规范，力求深层次地创造更合理的生存方式。生态化设计的方法、理论、决策、策略、技术措施都将围绕这个中心框架进行发展。

2、“环境艺术的可持续发展”九原则

作为“可持续设计”体系的生态协调型设计，它更应当具有以下九点原则:

（1）共生互补和谐，人是自然的一部分，人对自然的态度必须建立在共生互补、天人合一、和谐发展的基础上，而不是征服与掠夺。设计价值已从以人为中心转移到以人与自然关系的和谐、优化及持续发展为中心上来。

（2）整体设计思维，即在对资源的公平使用中，当代与后代的统一；环境、社会、效益的统一。对设计的“度”要有一个整体把握，力求在功能相同的前提下，“小”、“巧”、“通”(标准化)。

（3）良性循环原则，即使废弃后难以再生，也必须能自然分解，为自然界吸收，而不构成污染，并形成设计与工程用材的良性循环。

（4）艺术设计的适度应用。经济增长既依靠技术，又制约技术。中国不宜在设计开发中脱离实际，盲目发展艺术和高精尖技术。

（5）替代更新原则，即对于那些数量有限的自然资源，要以科技手段，在设计中不断开拓能满足社会需要的替代资源系统；要在保护中合理利用，在合理利用中更新增值。

（6）市场价值原则，即我们的设计，如它高质低耗增值，符合生态需求，它就具有更强的竞争力和市场占有率。

（7）宜人性原则，生态设计的一个基本要求是使用舒适，不会引起疾病，无毒无害、无污染。通过生态材料的运用，可以降低室内空气的温差。

（8）回收与再生原则。生态化设计与材料不仅易于溶化分解、降低 “三废”、节约能耗、降低成本，还利于良性循环、增进人类健康、促进生态平衡。如加拿大多伦多环保署正在实施的设计与制造审批的3R原则，即 “Reduce——减少用料；Reuse——重复使用；Recycle——能回收再生”，凡检查合格者发给 “绿色证书”和生态设计标志。美国有不少商品都注明“可回收利用”等承诺语句。

（9）化腐朽为神奇。生态时代的设计应对未来环境进行细致的勘察，并从研究材料出发，“化害为利”，解决问题的根源，而不单是排除污染物。在法国巴黎，设计师将一批废旧家具，重新设计组合成餐厅，其意义又远远超出了“修旧利废”，且为未来的设计实践提供了新思路。基于高技术软硬环境的创造性来源于大规模的科研创新，且开辟着与过去有着本质差别的新途径，这是一般技术无法相比的。如大阪第四届国际设计竞赛的大奖作品“近海制氢场”，从环境与能源的角度开拓了全新的人类生存渠道。

六、建立有中国特色的可持续设计系统

值得注意的是，将生态问题较多的发展中国家作为整体进行分析，高技术发展不仅难以缩小他们与发达国家的差距，而且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从科技力量看。占世界人口五分之四的100 多个发展中国家，只拥有世界研究与开发力量的12.6％。而仅占人口五分之一的20多个发达国家，却控制了总量的87.4％。在全世界注册专利总数中，属于发展中国家独立拥有的仅占l％。而且在国际技术贸易中，发达国家往往又凭借其优势，在扩大出口时，又对技术转让设置种种不合理的障碍。两者互为因果；形成了一个难以抑制的恶性循环和实力反差。对包括我国在内的发展中国家来说，以高技术为核心的科技革命或设计运动如举措不当，很可能是雪上加霜，而非雪中送炭。因此把握高技术的设计环节与开发中的生态问题，从实际出发，把高技术与国情以及“适度”的设计策略有机地结合起来，形成一个有效的可持续设计系统及其运作机制就十分必要。

中国在总体上是一个资源并不富裕的国家。以资源的人均占有量而言，可耕地仅为全球人均占有量的32.2%，森林为14.3%，淡水为28.1%……。从长远看，资源短缺和人口激增两个因素加在一起，对中国经济发展有很大的制约力。目前人均可耕地已降至0.1公顷。资源危机已迫在眉睫。中国科学院生态环境研究中心预警小组所作的研究报告指出:中国是一个典型的低收入大国，正处在有史以来基数最大、幅度最高、增长最快的人口倍增台阶的中点，在保留以量广面大的传统生产方式为主的落后农业的条件下急剧推进工业化，因此同时产生了大规模的生态破坏和十分严重的环境污染问题。我们对我国生态环境现状的基本评价是:先天不足，并非优越；人为破坏，后天失调；退化污染，兼而有之；局部有改善，整体在恶化；治理能力远远赶不上破坏速度，环境质量每况愈下；形成了中国历史上规模最大、涉及面最广、后果最严重的生态破坏和环境污染。”

同时，我们还需要注意到另一种倾向。在变化无常的市场上，部分高薪者与年经消费者对时尚的盲目追求，影响了市场的变化规律，而企业也渴望对这些消费者诱导，取得对市场变化或潜在市场的控制。致使一些新出笼的产品无视生态型设计原则，且透过令人眼花缭乱的花样翻新散发出过于贪婪的铜臭味。而被绞尽脑汁的设计师，也以肤浅的外观形式的变化，追求利润的思想。这种病态的循环，使大量奢侈型产品、污染性广告、浪费式包装像发疯似地跻身于市场的各个角落。因此，人类已跨入21世纪，不仅要建立资源节约型经济体系，将水、土、矿、森林、草原、生物、海洋等各种自然资源管理纳入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计划；建立自然资源核算体系；运用市场机制与政府宏观调控相结合的手段促进资源合理配置，还要通过生态设计，实行资源保护、利用与增值并重的政策。人类目前的环境已不是过去那种单纯的自然环境，而是由自然、社会、经济三个子系统组成的。因此，在中国走向富强民主文明的现代化征途中，我们必须立足于自己的国情，吸取西方国家在这方面的教训及经验，即少走弯路，重视生态问题，建立一个由上述三大子系统支撑的行之有效的具有中国特色的“可持续设计”系统。

所谓“可持续设计”系统由热心于生态设计事业的专业工作者与广大参与者，以及生态设计法规、运作机制、设计对象等系统组成。系统方法是该系统最根本的设计方法。这里有必要强调的是为建立该系统所要注意的七点。

（1）要运用网络化的教育形式、新闻媒休以及多种教育、展示活动，推广优秀设计成果，普及“可持续设计”知识，树立生态公德;并动员最广泛的人群，特别是有影响力的企业参与绿色行动，维护生态的公约。

（2）制订与完善符合“可持续设计”的法规、规范与评份标准。特别是要对大型建设、开发项目把关，设立行之有效的职能部门。

（3）生态设计的研究不仅要列入国家与行业的科技项目，而且要调动各方面力量，以求早结硕果。

（4）发挥专业设计队伍的优势，强化生态化设计观念，造就一批具有活力的重视生态问题的设计骨干。

（5）不断充实与完善“可持续设计”体系，使之成为一个有效的可以操作的科学系统。美国标准与技术研究所已在帮助工业界向无害于环境的技术转变。且目标有:支持测定、标准、测试方法、参考资料和数据的开发和编制产品与工艺技术的开发等。

（6）不断引进、消化或开发最新生态化设计与技术，逐步实现持续发展目标。

（7）建立“可持续设计”体系的支撑平台。.平台建成后，必须为提高设计创新能力的全局服务，实现资源共享、开放合作。但是，如何发挥平台的公益性、基础性、共享性的支撑作用，关键是要建立以共享为核心的制度框架和运行机制：

a. 突出共享，健全组织

成立“可持续发展性设计支撑平台管理委员会”，负责对纳入平台体系的学校、行业和院所的设备条件、信息资源进行统筹整合、共同建设和统一管理，建立适当集中和适度分布相结合的资源配置格局；成立“可持续发展设计联合体”，负责相关领域的重大科学问题、共性关键技术进行共同遴选、联合攻关、多边合作、成果共享，提高平台创新能力，增强设计的国际竞争力。

b. 培育专业设计机构，汇聚人才队伍

按照现代管理体系和管理模式，建立专业化的管理机构，深化人事制度改革，建立人才凝聚机制，吸引、培育、造就一支专门从事可持续发展性设计研发的高层次人才队伍。

c. 强化制度创新，推进共建共享

按照职责明确、评价科学、开放有序和管理规范的原则，建立一系列全新的设计管理制度，形成科学的组织管理模式，逐步建立和完善各相关主体的激励机制和评估检测机制，健全设计平台运行的绩效考核机制、共享监管机制和设计人才评价机制。

d. 加强国际交流，营造良好设计氛围

不断学习国外先进的设计经验和技术，引进国外科技基础条件管理和运行方面成熟的制度和模式；加强国际合作与学术交流，建立稳定的合作渠道与设计交流机制，实现国际间科技基础资源互补共享、研发设计互动共进；宣传科技支撑平台的特色和优势，提高社会各界的共建共享意识，吸引更多的社会成员使用平台资源、参与设计创新，充分发挥平台建设与运行的作用和效益。

通过可持续发展性设计支撑平台建设，构建一系列高水平的设计研究平台、过程模拟中心和工程化试验线，集成一流的科研装备、设计研发条件和对外合作条件，汇聚一批高层次的科技创新团队，建立一套完善的管理体制和运行机制，产生一批具有典型示范作用的标志性成果。

围绕我国经济建设可持续发展面临的资源、能源、环境三大问题，在低品位原料有效利用和固体废弃物再资源化、节能造物体系等领域的重大科学问题、共性关键技术、新设计开发等方面，取得较大突破。

在利用高技术和新材料的成果改造和发展传统材料，利用信息化和数字化改造等方面取得重大进展。进一步提高我国工业的自主开发能力和国际竞争力，造就一批具有开拓精神和创新能力的拔尖人才，推动创新设计的持续、健康、协调发展。

    事实表明，能否以生态技术为利器，及时地完善自身的可持续设计体系，不断开发出利于人和自然发展的新设计、新环境，将成为今后衡量一个国家、一个企业、一个部门设计实力与水平的标志。随着这种节奏的加快，市场与设计竞争将愈演愈烈。

“生态觉醒”的浪潮正逐渐席卷全球，尊重自然、关注环境、创造健康的生活和消费方式正在成为时代的强音。美国著名的未来学专家罗伯特·欧尔森在《可持续的未来的选择》一文中指出: “一个可持续社会思想是高于我们时代的未来思想，但它不是乌托邦，它是一种用全新的技术，政治、经济、宗教、艺术等观点对未来进行详尽阐述的思想。它要求人们在科学研究、技术革新、企业管理、财政运作、社会设计、公众政策等方面发挥首创精神，未来将被具有最大精神力量的想象所决定。”以持续发展战略为核心的创造性，将推动人类走向更加辉煌的环境艺术时代。

参考文献

(1)罗伯特·欧尔森著，明哲编译《可持续的未来的选择》北京:未来与发展 1994(5)期

(2)陈汗青等著   《从生态系统论现代设计》   重庆:重庆大学学报  1995(7)

（3）胡鞍钢著   《中国走向二十一世纪》    北京:中国环境科学出版社  1991(3)

（4）《中国建筑史》，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1993年第三版

（5）尹定邦主编      《设计学概论》，湖南科学技术出版社，2000

（6）[明]计成著，赵农注释    《园冶图说》，山东画报出版社，2003.1第1版

作者：建设环境艺术委员会副会长、武汉理工大学艺术与设计学院院长、教授、博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