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博会与公共环境艺术

[摘 要] 为了2010年世博会，上海市的“硬件”设施正在发生巨大改变，但“软件”也不可或缺，本文通过探讨城市公共环境艺术的内涵与外延，与日本爱知世博会的理论与实践进行比较，结合2010年上海世博会“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的主题，指出上海市公共环境艺术的原创性思维不够、缺乏完善的城市环境标识系统、需要建立更广泛的大众参与体系。

[关键词] 上海；世博会；公共环境艺术

                                                                       一

如果说19世纪是工业革命的时代，20世纪是信息革命的时代，那么21世纪则是环境革命的时代。

世界的历史是城市的历史，城市是先进思想的出生地、也是人文、社会资源高度集中的地方，但几乎每个国家、每个民族在城市化进程中都遭受过人口、环境、社会等诸多问题的困扰。通过2010年世博会的推动，上海能否建成一个理想的城市环境、走到全国城市的前面？能否真正拥有同纽约、巴黎、伦敦、东京等城市一样的魅力？

2020年前后，亚洲城市人口比重将达到总人口的35％左右，在上海，市区的人口近850万人，整个城市人口规模居世界城市第五位，人口的极度膨胀与高度集中必然会带来相当严重的污染问题，普遍的交通问题和住房短缺；大规模建设基础设施导致环境恶化，汽车的激增对交通安全带来隐患，道路的拓展急速挤兑着公共空间，缺乏空间的人们失去了安全感；房价暴涨，社区被孤立，居民不得不大批迁离市中心生活，城市的人文气息逐渐流失。

另一方面，城市建设与保留传统遗韵成为不可调和的矛盾。据统计，上海在近10年间拆迁了3000多平方米的建筑，兴建了18层以上的高层建筑2000多幢，高层建筑是业主权力和欲望的象征，改变了城市的轮廓线，给城市生态、景观、历史、文艺遗产造成了难以弥补的破坏。

建筑师矶崎新曾称“上海是个胆小的巨人”，有建筑、少艺术。一些缺乏文化底蕴的“欧式、仿古艺术品”的出现，成为环境设计的败笔，浪费了人力、物力，污染了公共的审美，究其原因，与观念落后、形式主义、铺张浪费不无关系。随着上海市基础设施建设力度的加大，城市改造的步伐加快，城市的面貌仍旧会发生翻天巨变，人口、环境、社会等问题进一步加重、因此，如何在这种“大跃进式”的过程中建立相应的规范、以科学的原则保护上海现有的文化景观，建立面向未来的、可持续发展的城市形象，成为各界专家、学者讨论的热点话题。

                                                                       二

城市公共环境艺术作为一门学科，着广泛性和先颖性，说它广泛，是因为世界各大城市几乎都面临过同样的难题，它牵动了决策者、管理者、规划者、建设者以及各行业的思维；说它新颖，国内很少有城市系统研究过它，而每个城市总有其独特的人文、地理、环境因素。

“环境”（Enviromental）一词原本是生物学的用语，可理解为“被包围的区域”，也可以是“围绕生物体以外的因素”。按照种类的不同，我们可以将环境分为人工环境社会环境：人工环境可以理解为人为了满足自身生存的需要进行的物质创造；社会环境是由于人的聚集产生的人文环境的总和。

城市环境的范畴相当广泛，如：公共建筑、广场、博物馆、城市街道、社区、公园、公共绿地、步行街、雕塑、壁画、景观小品，甚至是橱窗、指示牌等；同时其影响因素也包括：大众的心理需求、交往欲望、生活方式、消费习性、民族组成、人口构成、文化素质等，因而，城市公共环境，作为公众活动的载体，不仅体现城市的文明程度，先进水平，也是城市综合实力的象征。

中国古代的环境艺术提倡“顺应自然”、“天人合一”，现代环境艺术贯穿在城市化进程的始终，引用环境艺术理论家多伯（Richard P.Dober）的定义[i]：“环境艺术（Enviromental Art）是一种实效的艺术，早已被传统所瞩目的艺术，环境艺术实践与人们影响周围环境的能力、赋予环境视觉次序的能力、提高人类居住环境质量的能力和装饰水平的能力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他指明公共环境艺术存在于传统与现代社会中，以人的需求为出发点，注重人和环境的交融。

公共环境艺术（Public Enviromental Art），就是指在城市中的公众与环境发生关系的场所实施的艺术，它以人为本，尊重自然和社会规律，以科学的手段求得三者关系的和谐，包含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建设的诸多方面。

广义上的公共环境艺术囊括了城市的一切现代文明成果，一切人工与社会的环境；在狭义上看，城市公共环境艺术主要指人对于物质文明及城市形象的打造，它涉及城市规划、城市公共建筑、公共艺术、城市历史遗存、市政管理等诸多方面，本文所指的公共环境艺术是狭义上的。

                                                                       三

为筹办世博会，上海市以重点领域、重点项目和重点地区为突破口，强化城市生态环境建设，主要体现在如下几大方面：

一、世博会会址成为上海城市建设的重中之重。

黄浦江两岸是上海20世纪初期中国民族工业的发祥地之一，现在仍保留者大量码头、厂房，这为2010世博会提供了巨大的发挥空间，世博会的位置选定在卢浦大桥和南浦大桥之间约5．28平方公里的滨水区，横跨两岸，其中浦东部分为3．93平方公里，同时周边设有1．4平方公里的协调区。

有专家说：“城市再次回到水边是一场全球性的运动”，世博会会址必将成为上海最清新自然、繁荣富华的地区，也将是城市功能和结构的调整的成功典范，整个黄浦江两岸将逐渐变为公共开放空间和绿地，此举是改善上海生态的最重要课题，也是解决上海缺乏公共环境艺术的中心、黄浦江滨水区域衰败化这一难题的法宝，通过发挥生态和人文的合力，在公共环境艺术上体现了以亲水为美好生活的开始，以绿色为城市主调，以和谐为追求的人文关怀。

二、世博会将上海整体交通设施先进水平提前10年。

2010年来观看世博会的人数估计将有7000万之众，这给本来就拥挤的上海交通带来高压，不少专家相信大力发展公共交通、特别建成是地下轨道交通网是解决之道，因为纽约、东京等都有史可鉴，地铁的承载能力是公路的3倍以上，且运行速度快，性价比高，而地面空间完全可以用来种植树木、花草。

上海在现有3条地铁的基础上进行延伸建设的同时，又开工了6条地铁线路,将上海市任意两点出行时间控制在45分钟之内，至2010年，城市轨道交通将增加到11条线路，形成400公里的运营网络。参考了世界各大城市都在关注地下空间的开发和利用状况，上海城市空间研究专家计算出目前上海地下空间开发面积约440万平方米，是可开发面积的千万分之七，实际操作上，上海铁路南站掘地42米创造出了10多万平方米的空间，解决了地面交通的困难。

在交通工具方面，爱知世博会给上海很大的启示，燃料电池巴士、无人驾驶自动车引人注目，上海也正在推出的 “超级电容车”既不用油，也不用蓄电池，可节约燃料成本60%左右，同时实现了无尾气零排放。

三、围绕“生态世博”的理念，上海建成了国家级园林城市，市区新建了十几块面积从从几万到几十万平方米不等绿地，到今年底，上海人均公共绿地面达到１１平方米，绿化整体覆盖率超过３７％，这些绿地营造着一个又一个绿树扶疏的城市环境，有效阻止了热岛效应，上海提出在2010年前建成生态型城市体系框架。

四、公共艺术的大发展。

作为城市的“音符”，目前上海全市共有雕塑1664座，据有关方面测评，优劣作品各占10％，一般性作品较多，如：那些伫立街头的铜人似乎没有什么特色，不能表达所在街区的精神。

根据计划，淮海西路上将出现首个城市雕塑艺术中心，到2010年，30至50座地标雕塑将出现在市区，各区、县均新建100至150座城市雕塑，同时会通过购买、优秀方案征集、指定艺术家创作等多种方法加快步伐，届时全市雕塑总量将增加到5000座。[iv]

五、加速城市文化设施建设。

今后五年内，上海图书馆在全市街道社区将建立100服务点，其服务开始向街道延伸。上海现有博物馆、纪念馆64座，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16处，市区两级文物保护单位398处，与国际级大城市相比，差距仍较大，如：纽约的博物馆有150座，巴黎有380座，上海市提出2005年前后要修建100座博物馆，2010年再建一批重量级的博物馆，如：中国工业博物馆、航天博物馆、造船博物馆等。

上海已建成18个创意产业集聚区，涉及工业、建筑、计算机软件、服装、旅游品、游戏、动漫、影视、传媒等创意设计领域。这些创意产业园区的选址在老厂房和老仓库，他们带来的时尚元素也让老厂房、老仓库重现生机；如：泰康路艺术街弄堂；徐汇区的虹漕南路9号原是一家面包厂，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将其改建成集产、学、研为一体的创意产业园区；天山路1781号原来是上海离合器总厂的厂房，现在变为成服饰“信息枢纽”所在地；建国中路8号原本是一个普通工厂所在地，如今成为“八号桥——上海时尚创意中心”。

                                                                        四

上海市公共环境艺术的“硬件”发展日新月异，我们也应该看到其中的“软件”不足。

首先，上海市公共环境艺术需要更具前瞻性的理念。

世博会在于启迪人类的思维方式，它是人类梦想的见证，并不断诞生新的梦想，如专家所言：人类正进入信息社会之后的第五种社会——“梦想社会”，2010年“城市，让生活更美好”这一主题，提出了三大和谐的理念，即“人与人的和谐，人与自然的和谐，历史与未来的和谐”，它是世博会历史上的一次理念创新，表达了人类要解决“城市病”的梦想，为达到预期目的，上海世博会需要更超前的、国际一流的公共环境艺术理念。如：爱知世博会昵称为“爱地球博”，副标题为：宇宙、生命和咨讯；人生的“艺术”与智慧；循环再生型社会，其思想是让人们正视环境、能源、资源、人口以及老龄化等问题，并展示解决这些问题的新技术，如信息技术、生物科学等。

举两个例子：一是关于电能开发的，“环保、节能”是爱知世博会重要理念之一，场内的许多措施都体现了这一原则，日立展馆外侧整齐排列着小体积的太阳能发电装置。设置在欧洲展馆下方的太阳能发电系统，同时它也为长久手展区日本馆提供主要电力。

近两年全国正进行小区“平改坡”工程，上海的做法分环境改造、房屋改造和配套设施改造三个部分。环境方面，小区围墙透空透绿、拆除违章搭建、修建自行车棚；房屋方面，加坡屋顶、屋面防水隔热整治、统一设置空调滴水管；配套设施方面，装上安全防护系统、整修垃圾房等。此举改善了老房子的渗漏、隔热、景观问题，被大众认为是民心工程。

但实际上在城市景观方面，“平改坡”又导致全国千篇一律，暗红色的欧式屋顶被加在不同风格的建筑上，体现不出城市文化差异；而且据测定，一栋楼房的“平改坡”工程造价约40万元，需要耗费钢材、木材，不利于实施可持续发展战略。据预测，到2010年，国际间光伏发电的成本可降到6美分／度（相当于0.5元人民币／度）以下，与火力发电成本大体持平。有专家参考日本、德国的太阳能利用计划，测算出上海有2亿平方米屋顶，建议安装“太阳能并网屋顶光伏发电系统”，在标准日照条件（1000瓦／平方米）下，全市每年至少能发电4.3亿度，如果按市场价，平均每个屋顶的一次性投资达15万元，一套屋顶发电系统的寿命约为30年，这期间基本无需维护，使用成本很低，看来屋顶发电只待相关政策支持了。

另一个是关于水资源的；上海是全球饮用水严重缺乏的六大城市之一，被联合国定义为“水质型缺水城市”，有人提出2010年全市实现可直接饮用自来水的目标恐怕难度较大，现在全城日产自来水至多为1000万吨，但在炎炎夏日，上海的日用水量高达900万吨之多，为缓解这一矛盾，有专家提出首先在在世博园的新建建筑中实现雨水循环利用，屋顶大量使用滤水膜，收集比较清洁的屋面雨水，利用在市政用水上，如：绿地灌溉、道路冲洗、景观浇水等。

本届爱知世博会上，名古屋市展馆外流水从顶端流下，起到降温作用，减少了室内对电能的消耗，三菱公司的展馆采用喷雾气化等自然手法来降温，更有意思的是在环保厕所内，污水直接由微生物和臭氧处理，成为透明的水再冲洗厕所，这样确保污水不向河流排放，还可节约用水。

其次，建立大众参与体系是公共环境艺术发展的必由之路。

公共环境艺术应以公共的尺度为标准，人－雕塑－环境、人－自然－社会、人－环境－空间这些关系的核心都是人，只有注重大众的感受和行为意识，加强对公共环境中人的行为方式的尊重，将评价公共环境艺术的话语权利赋于公共，才能唤起公众对城市的情感。

上海世博会在唤起公众参与上做了富有成效的工作，会徽、会歌征集影响巨大。纽约市的公共艺术运作机制世界领先，他们由具有投票资格的评委（专家、使用单位、管理部门代表等），依据无投票资格的评委（设计、社区代表）针对艺术实施案提出的建议，投票选出合适的设计者执行 。

整体来说，居民代表参与评选的全过程。爱知世博会的项目招标与实施都完全对社会公开，上海可以在他们的基础上整合。日本爱知世博会的最大特点之一是市民参与。 在海上广场和爱知县馆，大量市民参与环保活动。在海上广场，有普通市民讲解自己保护环境的小发明。爱知县馆展出了500所小学的1万多名学生废物利用制作的各种昆虫。

再次，上海缺乏对城市环境标识艺术的系统设计。

当游人第一次走进这个繁华的城市，具有标识识别特征的公共艺术、招牌、指示牌等往往最具场所定位功能和视觉记忆特征，它会让人觉得安全可靠，精心设计的城市环境标识可增加上海的文化内涵、保存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场所。

城市公共环境标识艺术是用传达内容、属性、方向、形象等元素进行的设计，它是构成上海国际形象的组成部分，范畴包括：交通、商业、建筑、景观等标识。 公共环境标识艺术是一个系统工程，如：爱知世博会无所不在的标识系统，有的介绍园区各场馆位置，有的导引参观路线，……一直延伸到了机场。 国际城市应有个性化的色调，莫斯科的米黄色，印度城市的白色，上海是否需要一个整体色彩的感觉？如：现有轨道交通的3条线路，列车的车体、车站的色调不明确；遍布城区的路标、公交站台、电话亭等都缺乏高品位的色彩艺术；而麦当劳等服务业的标牌色彩也应融入所在街区的风格。

标识系统的另一组成部分是对历史遗存点的保留与标注，在改造过程中，一些发生重要历史事件的场所，空间已消失，对这些有历史意义的地方进行标识，能起到唤醒公共记忆、警示后人的作用，又可以提升城市的品质。上海多伦路的公共环境艺术建设较为成功，整体定位体现了很强的独特性，特别是在发掘、保留、重建历史遗存方面做的很完善；1998年开始，本着“修旧如初”的原则进行招标，数十家国内外的著名设计公司参与竞标，最终街区的入口确立了石库门风格的牌坊、“多伦路文化名人街”几个大字将文化与历史紧紧捆绑，因为鲁迅、茅盾、叶圣陶、周建人、冯雪峰和柔石等文化名人都曾在此居住，将他们的雕像陈列出来，配以详尽的文字介绍，并精心标识了“公啡咖啡馆”、“内山书店”、“左联会址与纪念馆”等遗址，充分还原二三十年代的原貌；同时，海派建筑风格的孔祥熙、白崇玺、汤恩伯等人的公馆也成为看点。

这种大打“文化牌”的做法实际上带动了整个地区的经济效益。如目前亚洲最大的古钱币展览馆、筷子博物馆、南京钟博物馆、文风奇石藏馆、古陶瓷收藏馆、集报馆、藏书票馆等都是私人建造，众多的书屋文苑、茶室吧廊、画廊画室成为人们怀旧休闲、文化消费、旅游观光的理想地点，不同于临近的四川北路商业街，走在这条街上，人可以变得安静，可谓“一条多伦路，百年上海滩”，达到了城市规划、市政管理、历史遗存、公共艺术这几方面的有机协调。

当然，要说多伦路建设不足的地方也有，就是它的休闲配套设施还不够齐备，主要是周边的公共交通系统不太发达，内部如没有公共观赏的水景，缺乏音乐厅，缺乏白领喜欢的休闲场馆，如宾馆、精致的旱冰场等；而纵深的环境改造当代元素不够，如绿化带不明确，绿化面积较少，灯光夜景还需继续建设以此吸引中外文化名人进驻等，这些都导致其游客较少，毕竟，在上海这样的商业城市，文化休闲要与消费发生联系，当然也要严格控制路边经营范围类同、档次太低的小摊。

总之，2010年上海世博会，“城市让生活更美好”理念的实现需要公共环境艺术的发展，它体现在水源处理、空气清洁、垃圾回收、新能源、未来科技、新生活方式、生态住宅、和谐社会等诸多方面。

作者简介：周进，复旦大学艺术设计系 教师复旦大学视觉文化研究中心 副研究员